黔北电厂 袁亚

思念的味道是甜蜜的。火车上听到有个小朋友喊“毛毛，别瞎跑”。我的眼睛不自觉就顺着声音来源看去，看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，后面追着他的应该是他的姐姐。

我正在回家的火车上，而我的毛毛正在出站口开心地跑着跳着等我，果然是无法静止待着的年龄。看到我他飞一般冲过来，他的身高已经可以抱住我的腰，但似乎比我离开之前更瘦了，我竟然可以很轻松地把他抱起来转圈圈。哥哥依然跟个闷墩似的喊完妈妈就不再说话，我把手一伸，他就自觉接过我手里的包包，就像我们每次出去购物一样，他很自然地充当了“提提”的角色。回家的路上毛毛滔滔不绝，他总是有那么多话要讲，对比沉默寡言的哥哥，两个都是天真可爱的儿童，只是选择了用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吧！每当我被负面情绪包围，我就会想到他们两个，看看他们的照片和视频，什么忧愁都能烟消云散。我在异地工作，一年中有太多次来来回回，在每次回家前打电话，小朋友总是很高兴，于是孤独的单向奔赴变得甜蜜起来。

思念的味道是深沉的。父亲在我很多年的记忆里都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存在，他是家里的最终决策者，任何事情都要以他的意见为准。一旦我们兄妹几个不按他的意思办事，就会被他教训，大部分时候是一顿揍。农村多多少少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，哥哥基本没有挨过揍，在弟弟出生以后，挨揍的艰巨任务就被他光荣承接了，我只是偶尔会忤逆父亲的意愿，而弟弟则是如猴子搬上蹿下跳的类型。寻到记忆深处，我与父亲相处的场景极少，他总是在忙碌，不是在田里，就是在地里，或者在做其他的营生，在那个年代，唯有不停劳作才能让全家人吃饱饭。幼年的某个夜晚，父亲从外面干活回来，把睡梦中的我喊醒，叫我吃用报纸包着的琪玛酥，睡意朦胧中的我囫囵吞枣后又继续睡去了。小时候有零食吃是我们根本不敢想的事情，尽管粘着报纸上的字，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琪玛酥，后来每每看到老式琪玛酥，我就会想起父亲当时风尘仆仆的样子。尽管陪伴不多，但我能感受到父母没有表达出来的爱意，尤其是在我自己做了母亲以后。这几年我能明显看到父亲的变化，他脾气收敛了很多，尤其是对我这个一年只回家一两次的女儿，他表现出相当的客气，有时候他也会主动打电话找我聊天，我知道父亲变老了。我希望这个过程再慢一些，毕竟我们才刚刚开始互相理解。

思念的味道是隽永的。那天早上，父亲对弥留之际的爷爷说：“亚亚马上就到了，全家团圆了。”听到这句话爷爷眼睛动了一下，然后他就很安详地去了。原来他撑着等了我许久，听到我的消息才最终安心。当时恰逢春运期间，接到电话后抢到唯一的一张票，我以为还来得及，大家也以为我来得及，可惜我还是没有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，这也成为了我人生的一大遗憾。按照风俗，掀开逝者面上覆盖的纸钱是大不敬，我只能透过纸钱的缝隙看看，那是多么瘦削的一张脸，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爷爷的样子。在爷爷去世的半年里，我频繁梦见他，神奇的是，我竟然能够记得梦里的内容。每次梦见他以后，我都会跟母亲打电话，母亲说那是因为我太想他，或者他太想我了。在梦里，爷爷总是保持着我上小学时候的模样。我曾梦到我坐在门槛上看着他砍树，夕阳西照，岁月静好，天地间只听见砍树的声音。在现实中他确实砍过那样一棵树，只因我害怕树上随时掉落毛毛虫，不敢从树下经过，还经常要提防往家里爬的毛毛虫。我梦见爷爷挑着粪桶去浇菜，我跟在后面甩着马尾辫一蹦一跳。这到底是梦还是隐藏在我潜意识深处的记忆？直到去世前，爷爷一直坚持每天到菜地里劳作，每次回家，我都会到菜地，感受已经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关于爷爷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