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西电厂 王志宇
清晨的微光刚漫过窗棂,门口就飘来姐姐熟稔的声音:“三妹,你最念想的那口,走,吃松哥羊肉粉去!”我蒙在被窝里愣了两秒,还没理清混沌的思绪,她已经推开门,带着晨雾的凉意笑着催我:“快起,去晚了连粗粉都没了。”
牙刷在嘴里打着泡,抬头望见镜子里的自己,忽然就笑了。原来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,是我心里悄悄记下的、被温暖包裹的“特别日子”。曾在一篇文章里读到,每一个人都要选一个日子给自己定一个特别的日子,有些日子是上天帮你选的,有些日子是自己选的,要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给自己一点欣喜也或者是一个起点一个开始。
松哥的小店永远浸在羊骨汤的醇厚香气里,姐姐熟门熟路地扫码付款,我刚在位置坐下,就听见她跟老板絮叨:“她的要粗粉,多浇点原汤,肉拣瘦的放。”老板连声应着“晓得了”,我望着她的背影抿嘴笑,指尖却已经下意识地摆好了两双筷子。粉端上来时油花泛着光,我夹起几块纹理分明的羊肉,轻轻拨到她碗里,就像我们无数次共餐时那样。
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,这个瞬间却突然撞开了记忆的闸门——那是我8岁生日那天,外婆牵着我走进羊肉粉店。彼时她刚过六十一岁,背脊挺得笔直,掌心温暖而有力,将我安置在高高的方木桌前。她只点了一碗粉,自己却坐在旁边的小凳上,慢条斯理地帮我吹凉烫口的粉。
那碗粉的香气,是我童年记忆里最鲜活的底色。小小的我捧着碗,连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,竟没察觉外婆全程未曾动筷。后来才懂,那不是她不喜欢,而是把仅有的美味都留给了我。她还悄悄叮嘱我:“回去别跟表哥表姐说。”那份独有的偏爱,藏在她带我看的电影里,藏在她给我买的一摞摞小画书里——我后来对文字的热爱,大抵就是从那些油墨香里开始萌芽的。外婆于我,便是童年岁月里最明亮的光,是把所有温柔都倾洒给我的天使。
如今的外婆已经是92岁高龄,每次去看她都怀着复杂的心情,梳着她那满头的白发心里不由得暗自悲伤,看着她步履蹒跚、拄着拐棍佝偻着身躯、站在门口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走远,而我也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她那样一直站着看我渐行渐远的回家,而我的泪水早已湿了双眼……
每每想起这些,胸口总会泛起一阵发紧的温热,但转念想到自己曾被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爱包裹,幸福又会瞬间漫过生活的角角落落。
我忽然彻悟,爱是可以传递的。它不必轰轰烈烈,幸福原来如此简单——或许是清晨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粉,或许是转身时一个牵挂的眼神,或许是寻常日子里一句贴心的叮嘱。这些藏在烟火里的温暖,会像当年碗里的原汤,在岁月里熬出醇厚的滋味,一直延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