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袁亚

我喜欢美食，却又很挑食。我出生在80年代初，那时尚处于改革开放起步阶段，农村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，物资极其匮乏，餐桌上很难见到荤菜。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一些内脏、大肥肉等这些视觉冲击较大味道又相当上头的荤菜，而我一直害怕鱼腥味，所以小时候我不食荤腥。素菜中的冬瓜、南瓜、丝瓜、葫芦、瓠子瓜、芹菜、茄子等我也不喜，但是这些我不吃的素菜炒出来的汤泡饭我又可以吃上一大碗，我真是相当矛盾的一个人！

以前很多人看见我都会惊诧地问一句：“不吃肉的你是如何长得这么茁壮的？”我想是得益于食用豆腐相当多的缘故。形容一下我喜欢吃豆腐的程度，如果一日三餐都有豆腐这道菜我都不会厌烦，不论是葱烧、蒜泥烧、凉拌、煮汤，任何吃法我都不介意。不光是豆腐，任何豆制品我都爱，豆腐干、千张、素鸡、豆皮、豆棍（腐竹）、豆腐结、臭豆腐，甚至是做豆腐最后残余的豆渣炒出来也是美味。母亲说孔子不吃豆腐，因为一斤黄豆可以做出几斤豆腐，孔子不明白是什么原因，干脆不吃。后经查证，孔子那个时代还没有豆腐，如果有，他应该不会错过这道美食吧！

我从初中开始住校，周末回家，母亲便买好豆腐候着我。她说人家的小孩子回来都是嚷嚷着要吃肉，只有我尽吃素的。家里一直是父亲掌勺，有段时间为了让我吃猪肝，他试过爆炒、煮汤、蒸制等各种做法，我不忍他伤心，每次都会尝试，但是到最后下咽环节便会吐出来，现在回想起来，味道其实是很好，但我的消化系统不认可猪肝这种食物，实在没有办法。经历过多次努力，父亲放弃治疗了，还是做我最爱的豆腐吃吧！母亲说据她不完全统计，我从小到大吃过的豆制品可以用吨来计量。

我们黄陂的豆腐是很有名的，有句俗语“油煎豆腐”——黄皮（黄陂）里白（李白），李白就这样跟我们黄陂的豆腐绑定在了一起。小时候看见大人们在手上把豆腐切成小块，一块一块放到热油锅中，含水较多的豆腐一放进去油水便噼里啪啦溅出来，但完全不影响大人们继续放后面的豆腐。把豆腐的一面煎至金黄后再一块一块翻过来煎另外一面，两面煎好后加少许水、酱油焖煮小会儿后加盐、味精、黑胡椒粉调味，最后撒上一把葱花出锅，油煎豆腐就做好了。父亲后来做菜喜欢放生姜，什么菜都来点，连油煎豆腐也不能幸免，我觉得失了本味了。我长大后做油煎豆腐的过程如出一辙，孩子看到我在手上切豆腐很震惊地说：“妈妈，你不会切到手么？”我笑笑说你来试试就知道了，但是我从不在豆腐里面放生姜。

平常吃豆腐要靠买，只有春节前后是用自家种的黄豆打制。村里有一家豆腐作坊，都说做豆腐很辛苦，一点也不假。过年前全村人都要打豆腐，先把黄豆在家中泡好，再送到豆腐作坊那里排队，遇到排队的人多，就把黄豆扔在那里排队人回来休息，作坊主则日夜不停劳作着。轮到谁家，上一家挑豆腐回来就会顺便喊一声，即使是半夜也只能硬着头皮起来，可惜的是睡着吃不到豆腐脑了，小孩子找周公聊天比吃重要。豆腐脑介于豆浆和豆腐的中间，最是嫩滑，无人不爱。如果排到我还没睡觉的时间，我会拿个放好白糖的大搪瓷杯提前去等，有一次被大人捉弄，说豆腐脑好了，让我赶紧舀，我舀了一杯发现还是豆浆，白白浪费了宝贵的白糖。外出工作后就再没有吃到刚出锅的豆腐脑了，甚是怀念。我对于贵州这边加辣椒和油盐酱醋的豆腐脑吃法不是很喜欢，但是恋爱豆腐果和荞灰豆腐非常值得推荐，我母亲则偏爱根本不是豆腐的米豆腐。

刚打回来的豆腐还是热的，可直接用来凉拌。徒手把豆腐捏碎，与皮蛋（不煮）加蒜末、猪油和其他佐料伴在一起，这是大人们的下酒菜，小孩子们不敢多吃。天气暖和，新鲜的豆腐会变酸，为了延长豆腐的存放时间，我们会把其中很大一部分做成炸豆腐，我儿时最喜欢炸吃食的环节，大人们往往要花上一天炸制各种食物，一边炸我一边吃，直到吃不下才肯罢休。小时候没有冰箱，炸豆腐就摊在阴凉处放着，偶尔有长霉的，洗洗还是继续吃掉了，那时候的人肠胃真好。酸掉的豆腐就捞出来继续放，放到长毛，发臭，然后切小块抹上盐装入瓶子中做臭豆腐，吃的时候夹出来放点采油蒸熟，严格来说应该叫咸豆腐，那是真的下饭，一小块就可以干掉一碗饭。

工作以后难得回一次家，但只要听到我要回家的消息，父母便会买好豆腐和其他豆制品，有一次说回但没回，父亲开玩笑说害他吃了好久的豆腐。现在自己做饭，我也会经常弄豆制品给孩子们吃，看着他们大快朵颐，我体会到了美食和为人母的双重快乐，脑海中不禁浮现父亲在灶台上煎豆腐，母亲在灶下烧火的场景，我则是那个比灶台高一点点的小丫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