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伍春波
清晨的露珠还凝在艾草尖,菜场里已飘来粽叶的清香。女儿踮着脚尖在竹筐前挑选,指尖拂过绿油油的叶片,“这片像小船,那片像妈妈的眉”,她总能把平凡事物看出诗意。我教她辨认宽厚柔韧的湘妃竹叶,叶脉里流淌着山涧的晨雾。
糯米在青花瓷盆里舒展腰肢,女儿的小手搅动清泉,看珍珠般的米粒沉浮。南白老陈家的腊肉切得方正,琥珀色的油花渗入肌理,而板栗是在一个老农的挑担里淘到的,颗颗圆润如小太阳。孩子把腌肉的酱料调得认真,生抽与糖霜的比例,像在调配魔法药水。
四角粽最难驯服。女儿包的粽子总咧着嘴笑,糯米从叶缝里探出头。她急得鼻尖沁汗,我握着她的小手重温母亲教我的手法:左手虎口收束成巢,填料的层次要像叠云絮,咸蛋黄要落在正中央作月亮。粽叶在指尖翻折,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同样的端午,母亲的白发也是这样从蓝布头巾里漏出来,落在我的额头上。
土灶上的铁锅咕嘟作响,水汽托着粽香爬上房梁。女儿守着时辰像守着宝藏,揭开锅盖时,蒸汽里浮出她惊喜的脸。解开粽绳的刹那,金黄的板栗从油亮的糯米间滚落,像是拆开一份来自时光的礼物。
女儿把第一个粽子捧给我。咬下去的瞬间,咸香软糯里尝到了童年,尝到了母亲,尝到了生命里最温柔的传承。原来粽叶层层包裹的,从来不只是食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