鸭溪运营 刘艳

推开斑驳的木门，吱呀一声，庭院的风裹着栀子花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那气息，不似玫瑰热烈，不似茉莉甜腻，而是带着山野间的清新，直往人的心窝里钻。它不像月季攀着竹篱肆意绽放，大红大紫的色彩张扬得毫不收敛；也没有绣球花团成娇憨的彩球，讨喜地迎合着路人的目光。只是静静立在庭院中央，枝桠舒展，自成一方清雅天地，仿佛在喧嚣中守着自己的一片宁静。

入夏后，深绿色的叶片间冒出一个个毛茸茸的花苞，起初只有小指头大小，紧紧地裹着，像是藏着什么珍贵的秘密。晨光熹微时，花苞顶端泛起一层淡淡的鹅黄，像是被谁用细笔轻轻点染过，透着一股含蓄的温柔；午后烈日下，它们又微微蜷着，仿佛在积蓄绽放的力量，抗拒着骄阳的炙烤。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花苞也在悄悄变化，从最初的紧实变得饱满，表皮渐渐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，仿佛随时都会迸开。

终于在某个清晨，第一朵栀子花悄然绽开。那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，宛如用最纯净的白雪雕琢而成，没有一丝杂质，花蕊呈鹅黄色，为素雅的花朵添了一抹灵动。凑近细看，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，细腻得如同婴儿的肌肤。花朵绽放的那一刻，仿佛整个庭院都被点亮了，它不需要鲜艳的色彩来吸引目光，只凭借着这份纯净与素雅，就足以让人驻足。

栀子花的香气浓郁却不甜腻，每当花开，整个庭院都浸在这香气里。风一吹，香气便顺着围墙的缝隙溜出去，连路过的邻居都会驻足赞叹：“这栀子花开得可真好！”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，在花瓣上洒下细碎的光斑，微风吹过，花朵轻轻摇晃，仿佛白衣仙子在翩翩起舞，花瓣上的露珠随之滚落，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，又很快消失不见。

我最爱在傍晚时分坐在栀子花旁。暮色渐浓，天边的晚霞为花朵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，白日里炽热的暑气也渐渐消散。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，只听得见蝉鸣和偶尔的鸟叫。微风拂过，花瓣轻轻颤动，偶有一两片飘落，掉在青石板上，或是我的肩头。这时，外婆总会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屋里出来，笑着说：“快尝尝，降降火。”栀子花的香混着绿豆汤的清甜，成了记忆里最美好的夏日味道。我常常一边喝着绿豆汤，一边听外婆讲过去的故事，那些故事里，也总少不了栀子花的影子。

有时暴雨突至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，我担心花朵被打落，慌忙冲出去想给树搭个棚子。外婆却拉住我，“栀子花哪有这么娇气？”果然，雨过天晴后，花朵虽有些零落，地上铺满了洁白的花瓣，却依然有许多昂首挺立在枝头。沾着水珠的花瓣愈发洁白，香气也更加清冽，像是经历风雨后更显坚韧的品格。它不争不抢，不媚不妖，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，默默绽放独特的光彩，用淡雅的姿态诠释着清高与从容，也将那份清雅与宁静，深深种在了我的心里。每到栀子花开的季节，我总会想起乡下的那个庭院，想起那棵栀子花树，它不仅是庭院里最美的风景，更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