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林杨

又是一年雨纷纷，燃料部结算大厅的人流比平时少了一些，也许，在这个感伤的季节里，再匆忙的脚步，也会不由停止下来，对天敬上三柱香，感怀那些曾经的温暖与陪伴吧。
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繁忙的工作已成为一种生活习惯，在新徒弟的一声声“师傅”里，我眼前总不经意间浮现出一张鬓角斑白、同样忙碌的身影。曾几何时，我也是跟在别人后面喊着师傅的青年，如今的我带着岁月划过的痕迹，同样的鬓角斑白。偶尔看着徒弟在电脑键盘上不停来回敲动的手指，一个嘴里叼着烟、手指将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形象跃然眼前。

“狗儿”师傅的原名叫陈家福，是煤管科一名出色的燃煤结算员，因为年轻时好酒，经常喝得如狗似地醉卧街头，被人戏称“陈狗儿”，大名反而少有人知。我拜入师傅门下那一年他才46岁，但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圆圆的脸庞却挂满了老年人的慈祥。与之相反，那时的我还是个青葱少年，一老一小，一静一动，一沉稳一浮躁，就这样组成了部门最具特色的师徒。时间拉长至今，已三十五年的光阴了，那个喜欢嘴里叼着烟，左右手不停在算盘上来回游走的能手一直活在我记忆中。

“狗儿”师傅工作起来十分的认真和专注，票据上任何涂改和模糊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。记得才分配到煤管部门时，一进办公室，耳边最响亮的就是师傅拨动算盘珠子噼噼啪啪的声音，领导向我介绍他时，他给我冷傲的感觉远远大于表面上的慈祥，知道我将拜他为师学习那一刻，他就先扔给我一本燃料结算方面的书，让我自己看，把不懂的先抄下来，等他工作空闲了再一一解答，待全书看完了，再给我一个算盘，让我从1加到100，反复练习，直到手速和准确率达到他的要求后才开始教我结算工作。在工作时他很少说话，从不抱怨和参与是非的讨论，不多的几句话也是给我说的，他经常会向我介绍一些工作上的小技巧，最多的就是提醒我认真看书。

“只有理论知识扎实了，才能在实际工作中灵活运用。”“狗儿”师傅会用工作实例让我体会到这句话是那么的具体和真实，不再是空泛口号。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学会了一手打算盘、一手翻票据，学会了怎样做表格、编写台账等等。师傅对待工作可谓是兢兢业业、一丝不苟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苛刻的，“你可能会犯错，但不能同一个错误经常犯。”这是他经常要求我铭记的警句。相处久了才发现“狗儿”师傅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汉子，下班后放松下来的他完全是另一种风格，工作之余的他喜欢喝酒、看书和下棋。下棋时他完全失去了工作中的那份执着与不苟，甚至耍赖也成为了他制胜的一个工具。“工作中每个小数点都要看清楚，但下棋属于娱乐，大家开心就好。”耍赖之后的他总会这样说。

和“狗儿”师傅一起工作数年后，计算机的普及给50多岁师傅的工作生涯带来了涟漪，对人工结账得心应手的师傅遇到了退休前的一道坎，写得一手好字的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转移到陌生的电脑键盘上，工作方式的变革没有让他退缩，自从电脑占据了办公桌上算盘的位置，“狗儿”师傅心中就燃起了学习的烈火，他下班后每晚都会重返办公室打开电脑，从基本的五笔字型打字练起，充分利用业余的几个小时，主动学习计算机操作，于是在一个月后，只有小学文化的“狗儿”师傅创造了奇迹，已经能熟练地在电脑上打出想要的文字，并绘制出标准的电子表格，计算机能淘汰算盘、手工报表，却淘汰不了一颗勇于学习的心，师傅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叹和掌声。

记得“狗儿”师傅病重被迫离开工作回家休养那天，他用一双似乎是将所有一切交给我的眼睛看着我说：“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，自己小心，不要大意。”那一刻，我深深体会到，在我的身后，将再也没有一道身影默默地为我挡风遮雨了，前路漫漫，独自前行。“自己小心，不要大意。”这句话经常萦绕在耳畔，伴我一路行来，如覆薄冰，时至今日，我和我教过的每一位徒弟，都把这句话当为结算工作的座右铭。结算工作就像是我与师傅的麦田，和师傅一样，我们只想当好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，“记住该记住的，忘记该忘记的。改变能改变的，接受不能改变的。”

“狗儿”师傅因病退休不久后就逝世了。当时我因工作原因没能送师傅最后一程，愧疚之情在心中久久无法散去，特撰此文以表追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