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西电厂 林冲
仲夏悄然而至,五月就像一幅被清风展开的长卷。晨曦初露,山谷积蓄了一夜的薄雾,缓缓越过山头,又在第一缕阳光触及时碎成万点金屑。石径潮润,挟带泥土的温软;行人尚未出现,鸟声先替人群探路,在层层回音里洒下轻快的节拍。
沿着雾气走下梯田,水面平展如镜,把天空搬到脚边。田里的秧苗纤细却坚韧,肩并肩立在浅水里,微风一过,万柄青针同时晃动,仿佛大地轻轻地呼吸着。泉水顺着田埂缓缓渗流,带走昨夜残存的凉意,留下浅夏的暖。
雨常常在正午前后悄然抵达。云团在头顶聚拢,光线被收束,温度却不减分毫。雨丝斜织进竹林,叩响叶缘,溅起点点清香;檐下青苔经年不枯,在水汽滋润下愈发浓艳。雨停之际,阳光透帘而出,湿润的空气里混合了苞谷叶、野姜花与新土壤的甜腴,让人恍惚置身一口温热的茶盏。
午后天穹辽阔,云影缓缓翻覆山体,像有人用柔软的袖口擦拭群岭,使色彩愈发澄亮。坡顶的松树林越发浓绿,大风掠过,层层绿波铺展到视线尽头;草甸深处,苎麻与野薄荷交织成无形的清凉,被风儿一卷,便如暗流涌向每一寸肌肤。远处农家的木屋升起缕缕薄烟,柴火香与草木气混合,构成专属于五月仲夏的味道。
傍晚时分,金光拖着金色尾羽缓慢降临。残照黏在河面,被水鹭翅尖轻轻搅散;远处蛙声已在湿田里此起彼伏,像催促归人把脚步放轻,以免惊动夜色。炊烟在坡间游走,和雾丝交缠,仿佛谁在空中织一张看不见的柔网,将村落悄悄收纳。
月上榕冠时,风声变得低缓。银辉沿石阶泻下,点亮溪流的每一次转弯;水声因此愈显清透,如玉珠在盘中滚动。山影在月下渐深,仿佛天地互为剪影,只留下风穿林过草的细语。此刻,人若抬头,便能看见群星在无垠黑幕中微微颔首——它们知道,仲夏的夜晚仍在生长,不眠也不倦。
于是五月仲夏的南风,携草木繁茂、云雨丰沛与日月澄澈,以最轻的姿态穿过时节,将所有喧嚣轻轻放缓。行走于此,只需放慢呼吸,聆听血液与风同频,在一草一木之间找到自己最初的节奏。山自静,水自流,云自散,人亦可在此停驻,任心湖涌起细小涟漪,又在柔光中渐次抚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