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水电厂 李志瑶
在云贵高原的褶皱里,贵州凯里,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发酵的酸香,街头巷尾飘荡着红酸汤沸腾的咕嘟声,而酸汤鱼,正是这座城市递给世界的一张鲜香名片。
十年前的夏天,我到凯里出差。那时黔东南州民族博物馆的青砖墙还爬着紫薇花,转角处忽闻异香扑鼻——那是一种仿佛能钻进人骨髓的“酸”,带着发酵后的醇厚与山野的清冽,像苗岭的风裹着细雨扑面而来。
黔东南的湿热气候催生了苗族先民“以酸制鲜”的生存智慧,野生小番茄与辣椒在陶罐中发酵出红宝石般的酸汤,这酸辣中带着果香的滋味。凯里人的待客之道就藏在这道招牌菜里里,当地家家户户都以酸汤鱼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,而且鱼头必须朝向长辈,寓意尊老敬老,放在50、60年代姑娘出嫁时,陪嫁的酸汤坛子比金银首饰更珍贵,因为这是传承家族味道的信物。而凯里酸汤鱼的做法更充满仪式感,稻田里的稻花鱼现杀现煮,鱼鳃还微微翕动,热油爆香木姜子的瞬间,整条街巷都会被唤醒,当野生小番茄熬制的红酸汤在锅中翻涌,活鱼入锅的"嗞啦"声,烟火气十足,这也是酸汤鱼的灵魂所在。
当地人吃鱼讲究“三吹三打”,即等汤汁沸腾三次后再动筷,让鱼肉充分吸收酸汤的精华。我虽不是凯里本地人,但酸汤鱼与我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联。怀孕初期,特别喜酸,沿河老家的小河沟里,孩子爷爷试图用超市购买的酸汤底料打底,自家腌制的酸菜头提味,再加以小河沟里的"油子鱼"复刻凯里味道,尽管鱼肉极其鲜嫩,但还是少了记忆中凯里当地的酸汤味道。
如今,我的孩子已会一边指着酸汤鱼,嘴里用贵州方言喊着“摆摆”,每当这时,我总会想起那一锅红艳艳的凯里酸汤鱼在眼前沸腾,蒸腾的热气中,仿佛能看见苗岭的山岚、听见侗歌的悠扬,更感受到新生命在酸香中孕育的蓬勃力量。这口酸,是凯里人写给世界的情书,更是我作为一名母亲与孩子之间最原始的对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