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雍电厂 张虎
从古至今,少年纵马奔驰的蹄声总如密雨敲打人心,激荡起一种清亮而悠长的回响。那声音不是尘世喧嚣,却似一曲滚烫的生命之歌,在历史的深处和梦境的边缘隐隐作响,召唤着人世间所有未曾老去的心。
我忆起少年岳云扬鞭跃马的身影。他正当青春,一身鲜红战袍,胯下白马扬蹄如雪,在练兵场上纵情驰骋,飞驰如电。那衣袂飘飞如火焰燃烧的鞭子,在风中猎猎作响,仿佛要将天地间的沉闷空气劈裂开来。少年气盛,如初升朝阳迸发万丈光芒,足以灼伤所有阴郁的暮霭。他驰骋纵横,放声长啸道:“鲜衣怒马少年时,能堪那金贼南渡?”话音未落,忽而夹紧马腹,倏然间又疾冲而去,身影迅捷如流星,留下身后一片飞扬的尘土与众人惊异的目光。
少年意气,如喷薄欲出的朝阳,如何不令人神往?那一声“能堪那金贼南渡?”的质问,激荡着年轻胸膛里不可遏止的锐气与豪情。岳云挺立如松,面庞上却透出逼人的英气,眼睛炯炯如炬,直视前方。他手握硬弓,指间弓弦嗡嗡作响,仿佛随时可射落天狼。阳光下,少年盔甲泛出耀目的金光,映得四周草地一片明丽。少年之勇,便似一把新磨之剑,锋芒毕露,在天地之间挥洒出铮铮之音——这锐气并非轻狂,乃是以生命为熔炉煅烧出的一股凛然不可屈折的刚强。
少年之思,则如初春的嫩芽,虽小却蕴含无限生机。彼时岳云立于晨光之下,细察着手中地图,眉头微蹙,目光如炬。他沉思之时,周围喧嚣的练兵场仿佛骤然寂静,唯余少年凝神屏息。那鲜衣怒马是青春的旗帜,而战图上的沟壑山峦则是他心底铺展的疆场;他深知鲜衣终将褪色,怒马终归老去,唯有“行知”二字,能将这转瞬即逝的韶光熔铸成不朽的精神印记——生命之途,本就需以热血为墨,以脚步为笔,在岁月的卷轴上写下那无怨无悔的行迹。
后来,岳云的身影终究在战火纷飞中凝成了传说。许多年过去了,那鲜衣怒马、意气风发的形象却一直在我心中奔腾。直至某日清晨,我又在乡间土路上看见一个少年,身着蓝布衫,骑一匹棕色瘦马,蹄声清脆敲破晓雾。那少年背影渐渐隐没于远处清亮的晨光里,马蹄声如清泉滴落幽谷,渐渐远去,只余下薄雾中隐约浮动的光晕,以及一颗被唤醒的心在胸膛里轻轻跃动。
我忽然明白,鲜衣怒马者,非止岳云一人。每一代少年,都正以各自的方式策马扬鞭,奔赴属于他们的辽阔疆场。无论成败,那青春光华,足以在历史长河中点燃一盏灯。正如一面古老的铜镜,在夕照之下恍然映出了金甲的光辉,让我蓦然看见自己灵魂深处从未熄灭的少年光焰——那光焰曾映照岳云,也正映照今朝少年,更映照所有怀抱热望、纵马向前的生命。
韶华正好,不负鲜衣怒马;天地广阔,少年且行且知。鲜衣终会褪色,怒马亦会疲惫,但生命因践行而得的真知,将如那铜镜所映之金芒,纵使经历时光无数磨洗,依旧在灵魂深处熠熠生辉,照亮每一段奔赴前方的旅程。
少年之志,岂止于马上英姿?那马蹄声踏响的,原是生命深处最不甘沉寂的鼓点,催动人生在有限岁月里奔向无限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