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园电厂 柏佳翊
多年以后,面对生命中又一个冬天,我总是会回想起见识满天飞雪的那个遥远的早上。那是第一次见识东北的冬天,久居西南的我,在湿冷的南方从未见识过那样的白色世界,雪的王国。然而,那份初见时的震撼与对它真正的理解,却是在我背起行囊,离开东北之后才姗姗来迟。
东北冬天总是来得那么早,早得连秋天都来不及反应,就被冬天催促着赶紧离开,没有漫山遍野的黄,也没有层林尽染的红,树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渴望留在树上,但是却越用力越往下坠,无声亲吻着大地这位母亲。秋天就好像失踪了一样,一夜之间,换了人间,只留下了西伯利亚寒冷空气所带来的萧瑟,肃杀,寂寥。收拾好那一年只穿了一天的秋装,那是东北的冬天一份独特的礼物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的冬天又如昨天一样,又如从前那般如约而至。
东北的冬天其实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经常下雪,但是总会有一场盛大的雪,仿佛要下一个世纪,却又在一个你熟睡的夜晚戛然而止。从睡梦中醒来,在无边的平原上,在刺骨的寒风中,在凛冽的天宇下,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孤独的雪,是死掉的雨,是雨的精魄。这些失去了天空庇护的孩子们无声的将这个世界染成纯粹的白色,严寒会让他们在这里驻留一整个冬天,不会像秋天那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,有时候他们也会转换身份姓名,变成冰,冰分不清什么是灼烧,什么是寒冷,就像死掉的雨分不清什么是爱,什么是恨。
东北的冬天很长,长得让人怀疑太阳真的是否青睐于这片土地,在几乎能持续半年的冬天,寒冬中的茫茫大雪覆盖着的是辽阔苍凉的黑土地,这里的泥土总是坚硬而冰冷,在风雪中弥漫着绿皮火车碾过雪尘的声音,冷空气几乎让人丧失了嗅觉。在这个常年被冰雪笼罩的土地,冬天居然能如夏天一般“开满花”,天上下着雪花,树上挂霜花,窗上贴窗花,地上放呲花,在隆冬,我终于明白我的身上有着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。
冬日的暴雪,无论如何旷日持久,也终将消弥于春日的步履,那皑皑白雪下,隐藏的是黑土地默默酝酿的勃勃生机。等到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,融化了冰雪,雪水渗入大地,我才知道原来那场盛大而孤独的雪从未死去,等到春来时,它又化作甘霖,滋润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