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园电厂 凌成彬
就像光、高处、和孤独,都能让人观照到自己的存在。每一方土地,都是一面独特的镜子,映出不同时刻的心境与感知,在记忆里刻下深浅不一的烙印。
重庆是一个很魔幻的城市,没有人能在它短暂的偏爱后从它手中脱离,像一把针插入棉花糖,不痛不痒,却在心底刻下烙印。我很爱重庆,曾经一心一意要远离故土,奔着我的灯塔去,但现在我只想呆在重庆最舒服季节的风里。嘉陵江的晚风裹着市井的烟火气,吹过洪崖洞层层叠叠的吊脚楼,也吹软了游子的心;爬坡上坎的石阶藏着老重庆的故事,转角处的火锅店飘出浓郁的牛油香,让每一次呼吸都沾染上归属感。那些关于“逃离”的念头,终究抵不过这座城独有的温柔,在它的怀抱里,我找到了最踏实的存在。
北京是一个“没有人情味”的城市,不可否认,我对北京的第一印象一直不好。因为大多时候,我们都只能被那种由特定环境带来的镜子给照亮,很少有人能在乏味的、拥挤的、阴郁的环境里,也同时能保持觉知和观照的能力。实际上这是一座多面性的城市,北京,历史文化和当今文明的交汇,让人圆梦,也让人流离颠沛,让人高傲自满,也让人自卑晦暗。曾经古人用对称的方式在这里安放下中国的江山社稷,如今一颗跃动的红色心脏连缀起新时代的发展成果,也将无数梦想汇聚成这座城市的星汉灿烂。在这里,我见过凌晨地铁里疲惫的身影,也见过天安门广场上庄严的升旗仪式,那些狼狈与荣光交织,构成了北京最真实的模样,也让我在追逐与迷失中,看清了自己的渴望。
大理我去了两次,可能是期望太高,可能是运气不好,我每次都没有看见她最美的样子。第一次赶在盛夏,毒辣的烈日把石板路晒得发烫,古城里的游人摩肩接踵,连洱海边的风都带着燥热,吹散了想象中“风花雪月”的诗意;第二次撞上连绵的狂风暴雨,洱海翻涌着灰蓝色的浪,苍山被浓云裹得严严实实,连喜洲古镇的白墙都被雨水打湿,少了几分明媚;可即便如此,大理依旧在我心里占着特别的位置。暴雨过后的清晨,我见过双廊湖面浮着的薄雾,像给洱海蒙了层轻纱;烈日下的傍晚,也遇见过扎染坊里垂落的蓝白布匹,被夕阳染成温柔的橘粉。或许我从未遇见“标准答案”里的大理,但这两次不完美的相遇,反倒让我触碰到了她真实的模样——不是滤镜里的仙境,而是有晴有雨、有热闹有静谧的人间烟火地。就像人生难得圆满,不完美的大理,反而成了我记忆里最鲜活的存在。
我最喜欢徽州,虽然没能在她最美的11月前往,但冬天的宏村也有别样的韵味,青瓦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雪,像给屋顶描了道银边,白墙在冷冽的天光下愈发素净,整个村落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枝头的声响,活脱脱一幅肃穆庄严的江南水墨画。黄山顶的雾凇更是绝景,原本苍劲的松柏裹满冰晶,成了玉树琼枝,风一吹,细碎的冰屑簌簌飘落,比春日的落英多了几分清冽的风骨。走在宏村的青石板路上,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。清晨的雾霭漫过马头墙,把黛色的屋顶晕成朦胧的剪影;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,或是卖徽州米糕的老人推着小车走过,吆喝声在安静的街巷里格外悠长。那些斑驳的砖雕、褪色的楹联,藏着百年的故事,不声不响却自有力量。没能遇见秋日层林尽染的徽州固然遗憾,但这冬日的素净与沉静,却让我读懂了她褪去繁华后的本真——不是浓墨重彩的惊艳,而是细水长流的安心。
每一座城市,都有着它独特的灵魂与故事,它们或热情奔放,或沉稳内敛,或浪漫诗意,或古朴典雅。在这些城市中穿梭、停留,感受着它们的温度与气息,也在不经意间与自己的内心对话,观照着那个最真实的自己。或许,这就是旅行的意义,让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中,遇见不一样的风景,遇见不一样的自己,让生命在这观照与遇见中变得更加丰富和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