鸭溪运营 宋兴霖
江南又逢烟雨,淅沥的小雨好似环绕远山的薄雾,嶙峋的树枝上永远是湿湿漉漉的,青山如黛,引无数文人竞折腰,几座隐于其中的破旧庭院,在残砖败瓦间不知留下了多少叹息,几多旧梦,牧童遥指的杏花村归墟在光阴的长河,而疏影斜横的杏花却年复一年的开着。
寒食过后的清明,杨柳初晴,烟火新生,苏轼触景生情,写下“且将新火试新茶,诗酒趁年华”的不朽篇章,我的一缕追思,漫过山石路,漫过旧庭院,漫过青山雨,随着缠绵的风跨越千年的时光与之相遇。古人的豁达与今人的追思,酿成了人世间最动人的露珠。
先人的坟茔隐于绿柏深处,墓碑上爬满了苍绿色的青苔,在字里行间留下了斑驳的暗影,但碑文还依稀可见,祖辈们望着先妣二字的沟壑出神。大人们默然烧纸挂青,纸钱腾起了阵阵青烟,爷爷用树枝拨动火堆,忽有风过,灰飞如雪。
以前不懂,他们对着逝去至亲的坟墓为何没有大哭一场,直至那年,我亲手在坟前添上了一铲新泥,小时候带我上坟的人,终是轮到我给他们上坟了,我那时才明白,此间哀思,非恸哭,非长啸,而是烟火人间最深的静默——一句未说完的话,一杯未饮尽的茶,一瞬未及回眸的离别,以及那一双再也不能握紧的双手。
杜牧诗中这场清明雨下了千年,让我想起了少年时所学诗词,想起了白居易“棠梨花映白杨树”的哭声,想起了陆游“纸灰飞作白蝴蝶”的悲怆,想起了李商隐巴山夜雨的却话,想起了东坡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”的悼亡,想起了归有光“庭有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矣”的哀思。我这时才明白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,遗忘才是。才明白清明原来不仅是亡者的祭日,更是生者的思念,它以四月的烟雨为笺,教活着的人,将思念写成山川岁月,永不绝响。
一束白菊,立于墓门拱木前,两行清泪,流过轻舟万重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