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雍电厂 谢航
人可以破碎,但绝不能枯萎。
子夜的露水正沿着槐树叶脉爬行,坠在青石板上时碎成八瓣月光。老茶壶在炉上发出细弱的呜咽,像某种困在时光褶皱里的叹息。忽然记起那个暴雨突至的黄昏:巷口算命人收摊时,铜铃铛在风中乱撞,黄幡上“指点迷津”四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,倒像是命运对世人的嘲弄。
成年后才懂得,真正的渡口不在名山古刹,而在深夜翻身时硌着肋骨的某道旧伤。外婆纳鞋底时总说:“线头打结的地方要自己咬断。”她粗糙的拇指捏着银针,在昏暗灯光下将碎布头拼成牡丹,裂缝里绽放的花朵比完整时更惊心动魄。那些补丁叠补丁的岁月,教会我伤口愈合时会发痒,而自渡的密钥,藏在抓挠时指甲缝里的血痂中。
菜市场的鱼贩每日剖开上百条鱼的肚腹,却会在收摊前洗净砧板,撒一把茉莉花驱腥。看他蹲在水泥台边刷洗血污的模样,总想起敦煌壁画里赤脚渡河的苦行僧。泥鳅在塑料盆里扭动,溅起的水珠落在秤杆上,凝成微型湖泊。或许众生皆在各自的江河里泅渡:卖花阿婆用皱纹兜住凋落的花瓣,外卖骑手把暴雨拍在头盔上的声音当鼓点,就连流浪猫舔舐伤口时,也在用倒刺书写生存的经文。
梅雨季的阁楼会洇出地图状的水痕。我学着用宣纸拓印墙面的斑驳,潮湿的纤维吮吸着霉斑,渐渐显出一幅水墨山河。这多像我们修补自己的方式——把裂痕临摹成风景,让腐朽处长出年轮。邻居老裁缝患了眼疾后,竟摸索出闭目裁衣的绝活。他说指尖能看见布料呼吸的韵律,银剪游走时,空气里浮动的棉絮都是星斗。
见过最动人的自渡在深秋的公园。轮椅上的老人每日清晨对着枯荷写生,颜料盒里挤着过期的丙烯。某日寒霜突降,他画完最后一笔,将整瓶钴蓝泼向结冰的池塘。冻结的涟漪里,残荷与色块缠绕成抽象的图腾,像封存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挣扎与和解。保安欲斥,却见老人笑着指向天际:“云在渡自己呢。”
后来在旧书市淘到缺页的《庄子》,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风干的玉兰。书贩说是位常客遗落的,那人总在雨天来,专挑破损的书,说裂缝里能听见前世蝴蝶振翅。忽然明白,自渡者皆是修补时光的匠人:用失眠夜积攒的星光缀补梦境,把打碎的酒瓶磨成棱镜,就连遗忘都是慈悲——让某些沉船永远静卧海底,珊瑚会替我们记得。
此刻炉上的茶煮老了,苦味漫过窗棂,与晨雾融成青灰色的纱。巷尾传来送奶车叮咚的铃响,惊起瓦檐下的麻雀。它们扑棱棱冲向鱼肚白的天际,翅膀上还沾着昨夜的寒露。我端起茶盏,看水汽在冷空气中舒展成鹤,忽然想起那个泼颜料的老人说过的话:
“你看那鹤,颈项弯折处才是飞升的弧度。”夜深人静,就把心掏出来缝缝补补,一觉醒来,又是信心百倍,活着,就要逢山开路,遇水架桥,自渡是能力,渡人是格局,睡前原谅一切,醒来便是重生。我们要亲眼目睹自己的崩塌与重建,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,允许一切发生,你将无所畏惧。真正的内心强大不是对抗,而是接受世事无常,允许遗憾。允许愚蠢与短浅的存在,允许一切发生后,你将变得柔软与轻松。生活无非就是见招拆招,你害怕的事如果发生,那也是解脱,会如释重负,然后找到继续前行的力量,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