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顺水电厂 熊振华
清晨七点,载着我们的大巴车缓缓驶出市区,朝着息烽方向前行。车窗外的晨雾还未散尽,路边的梧桐叶带着露水的清凉,同行的同事们大多沉默着,有人望着窗外沉思-- 我们都知道,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参观,而是一场与革命先烈的跨时空对话。
抵达息烽集中营时,晨光刚穿透云层,却没带来多少暖意。青砖灰墙在淡金色的光线里透着肃穆的冷,门口 “息烽集中营旧址” 七个黑色大字,像一枚沉甸甸的印章,烙在每个人心上。这里曾是抗战时期国民党军统关押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 “模范监狱”,那些斑驳的墙面、锈蚀的铁栏,都在无声诉说着八十多年前的苦难与抗争。
走进革命历史纪念馆,空气瞬间变得凝重。展柜里的文物按时间线依次排列:泛黄的囚服上还留着褐色的污渍,据讲解员说那是血渍与泥土的混合;卷边的草纸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,是难友们用炭灰写下的革命理论;还有一只缺了口的瓷碗,碗沿被磨得发亮,曾陪伴某位烈士度过无数个饥饿的夜晚。当讲解员的指尖落在“斋房制度”文件上时,我忍不住凑上前—— 纸页上 “修身养性”“仁义道德” 的字样格外刺眼,而玻璃柜旁的照片里,几位志士被铁链锁在墙角,单薄的囚衣遮不住伤痕,可他们的眼神却像未灭的星火,透着不屈的光。转过拐角,罗世文同志的事迹展柜映入眼帘。墙上挂着他在狱中写下的《遗嘱》复印件,字迹因手镣的摩擦有些颤抖,却一笔一画力透纸背:“我们活在你们的记忆里,你们活在我们的事业里。” 讲解员轻声介绍,这位曾留学苏联的革命家,在息烽被关押了整整六年,特务为了逼他招供,发明了 “站笼”—— 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木笼,笼顶的铁链拴着他的脖子,脚下垫着砖块,每过一段时间就抽走一块,让他日夜承受颈椎断裂的风险,连合眼都成了奢望。可即便如此,每次被提审时,他都会拼尽全力对着牢门外的天空喊一句 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,那声呐喊穿透铁窗,成了狱中难友们的精神支柱。
隔壁展柜里,24 岁革命烈士张露萍的事迹更让人揪心。照片里的她梳着齐耳短发,眼神明亮又坚定,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年轻姑娘,竟是潜伏在军统内部的共产党员。讲解员说,张露萍被捕时,怀里还揣着未送出的情报,那张小纸条被她紧紧攥在手心,直到特务搜身时才被发现。在狱中,她从没被酷刑吓倒,反而常常教难友们唱《国际歌》,用绣花针在草纸上绣红旗,红色的丝线是从囚衣上拆下来的,黄色的五角星用炭灰勾勒,那面 “草纸红旗” 虽简陋,却成了大家心中的信仰象征。
随后我们走进息烽集中营旧址,“大家跟我来。” 讲解员的声音打破沉默,我们跟着她穿过潮湿的走廊,墙壁上的水珠顺着裂缝往下淌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。走到 “义斋”“仁斋” 木门前,我伸手摸了摸门框上的铁锁,锁身被磨得发亮,锁孔里还残留着锈迹,显然曾被反复开合。
最让人心头沉重的是猫洞的参观。沿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历史的伤口上。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,越往里走光线越暗,最后彻底陷入昏黑,只有讲解员手里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。“这里是特务的‘审讯室’,天然溶洞能隔音,再惨烈的叫声也传不出去。” 讲解员按下播放键,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黑暗中炸开。有特务的呵斥、有受刑者的嘶吼,可更多的是咬着牙的沉默。我的心跳瞬间加速,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。
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岩壁,那些深褐色的痕迹格外扎眼。“这不是泥土,是干涸的血迹。” 讲解员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黑暗吞噬,“当年特务在这里发明了几十种酷刑,最残忍的就是‘钉指甲’。” 光束停在角落的刑具上,一排长短不一的钢针整齐排列,针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光。“这是专门用来扎指甲缝的,十指连心,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。” 她顿了顿,语气里满是敬佩,“可我们的同志,没有一个在这里低头。有位叫宋绮云的烈士,被扎穿了十个指甲,却始终没说一句关于党组织的话。” 我伸手想摸一摸钢针,却在离它几厘米处停住 —— 指尖传来的寒意,远不及先烈们承受的万分之一。他们中,有的比我还年轻,却在用血肉之躯,为后来者铺就通往光明的路。
离开息烽时,虽值晌午,但内心却依旧觉得发寒。大巴车驶离的那一刻,我回头望去,青砖灰墙在太阳下镀上了一层金光,仿佛先烈们的目光正落在我们身上。一路上,车厢里依旧安静,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多了些东西 —— 是震撼,是敬畏,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。
作为刚踏入职场的新员工,过去我总觉得 “革命先烈”“信仰力量” 是教科书上的宏大词汇,可这一天的经历让我彻底明白:我们脚下的土地,每一寸都埋着滚烫的忠诚;我们享受的和平,每一秒都连着先辈的血肉。那些在铁窗里燃烧的信仰,不是陈列在展馆里的文物,而是融入我们血脉的精神密码。未来的日子里,我会把这份感动化作动力,在工作中踏实奋进,在生活中珍惜当下 —— 因为我知道,唯有不负先辈的牺牲,才能让那束穿越时空的信仰之光,永远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