鸭溪运营 谢贵君

儿子的小鞋子在地板上敲出“哒哒”声，像串不成调的音符。丈夫正半蹲着扶看他的腋下，像拖着一团刚发的面团，软乎乎却带着股蛮劲。刚满周岁的小家伙两条小胖腿交替着往前挪，每一步都带着要摔倒的莽撞，却又执着的朝着我张开的怀抱扑来。他眼晴亮晶晶的，像两颗会笑的星星，视线牢牢锁在我身上，仿佛我这里就是世界的终点。

就在他摇摇晃晃扑进我怀里的刹那间，记忆突然被拉得很长。在柜子最里层的相册里，有张被岁月浸得有些发脆的照片。在父亲的职工宿舍里，母亲穿着蓝色波点裙半蹲着，头发披在肩膀上，双手张得大大的。而照片中央那个头发两边轧着冲天辫的小女孩，正跌跌撞撞地挣开爸爸的手——那是二十八年的我，一只脚已经稳稳的踩在地上，另一只脚悬在半空，整个身子前倾着，像艘鼓足了风的小帆船，目标只有母亲的怀抱。照片中我看到父母脸上的微笑，像是为我的第一次迈步而感到高兴，更像是看着孩子慢慢长大的喜悦。

怀里的小家伙正用他的小手紧紧的着我的手，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欢叫声。我望向他，忽然发现丈夫扶着他的姿势，和照片里爸爸扶我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，力度也是那么相似，既不敢太松怕他摔跤；又不敢太紧，怕阻碍了他向前的勇气。当年母亲望着我的眼神，如今正原封不动地映在我的目光里：有担心他摔倒的紧张、有盼着长大的期待、更有藏不住的的温柔。

原来成长是场接力赛！当年的我，追随母亲的目光学会奔跑，如今我的目光又成了孩子脚下的路。那些被搀扶的瞬间，那些跌跌撞撞的勇气，从来都不是孤立的片段——母亲掌心的温柔！

儿子在我怀里扭了扭，便要挣开去探索新的领地，看着丈夫牵看他的小手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，我忽然懂得了成长的深意，我们都曾是那个跌跌撞撞的孩子！以为父母的怀抱便是世界的尽头！直到某天转身，才发现自己也成了那个站在原地的人，张开双臂，成为下一代人的起点。

夕阳落在地面上，儿子的影子和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。那些旧照片里的时光从未直正的走远，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，藏在掌心的温度里，藏在张开的怀抱里，藏在每一个新旧交替的瞬间里，原来成长，就是把曾接收到的爱，原封不动地再传递下去。在时光的循环里，我们都曾是被爱着的小孩，也终将成为托举爱的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