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新能源公司 陶港义
日子还没到中秋,街边的商铺却已急急地摆出了琳琅满目的月饼盒,金灿灿的,晃着人的眼。我望着窗外那轮尚显清瘦的月亮,心,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,沉进了一片被时光浸润得温润如玉的光晕里——那是属于童年、属于故乡的中秋。
记忆里的中秋,是从嗅觉开始的。一进农历八月,外婆的小院里,那清凉的微风带着夏末的暖意和一家人即将团聚的感情拂面而来。那清风不是这般直白浓烈的,是幽幽的,丝丝缕缕的,缠在凉凉的晚风里,钻进我的衣领袖口,宣告着一个节日的临近。
真正的仪式,总是在夜幕四合后才缓缓拉开。外婆会早早地在院中摆上那张斑驳的枣木方桌,母亲则端出她亲手做的月饼。那时的月饼,没有华丽的包装,用油浸透的草纸包着,圆圆胖胖,像一个个憨厚的笑脸。馅料也简单,无非是五仁、豆沙,咬一口,满嘴是扎实的、朴素的甜。桌上是必有一盘石榴的,咧开了嘴,露出晶莹剔透的籽儿,在月光下像一捧红宝石。还有毛豆、芋头,带着泥土的清气。
最庄严的时刻,是祭月。外公会领着我们将瓜果月饼对着月亮的方向摆好,有时还会点上一炷淡淡的檀香。她并不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仰望着,眼神里有一种我那时无法理解的、近乎虔诚的宁静。我们小孩子是不耐烦这沉默的,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其他地方。
玩累了,我静坐在一家人身边,真正开始“赏月”。那时的天空是深蓝色的天鹅绒,月亮是上面唯一的主角,圆满、丰腴,清辉洒下来,不像灯光那般刺眼,而是如水一般,温柔地洗刷着世间万物。瓦檐的线条柔和了,树叶的轮廓清晰了,连外婆脸上的皱纹,也仿佛被月光熨帖得平展了许多。四周是寂静的,唯有秋虫在墙角吟唱。我常痴痴地望着月亮里那些明暗交错的影子,相信那一定是嫦娥、玉兔和桂花树。祖母便会用她柔软的方言,慢悠悠地讲起村里的故事,声音和月光混在一起,凉凉的,又带着暖意。
如今,我坐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楼宇里,桌上的月饼精致如艺术品,天上的月亮带着朦胧的、恍惚的的感觉。我却觉得,那月亮,离我越来越远了。它不再是那个需要仰头敬畏、可以寄托无数幻梦的神话符号,而成了一颗遥远、冷静的星球。那份属于庭院的热闹、属于檀香的庄严、属于家人相聚的雀跃,都已被封存在记忆的深处。
月,怕是旧时的更明吧。不是因为今夜的月不够圆,而是因为看月的那双童真的眼睛,和陪在身旁的那些人,都已散落在了时光里。每一个将至的中秋,都像一把钥匙,不经意间,便开启了这扇通往旧月光的门。门里的月亮,永远那么圆,那么亮,静静地照着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小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