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刘湘

最先察觉秋来的，是窗缝里溜进的风。夏日里总裹着热浪的风，不知何时悄悄褪了焦躁，清晨推窗时，指尖触到的风带着草木的凉，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棉布，软乎乎地贴在皮肤上，连呼吸都跟着清透起来。

蝉鸣是在风里慢慢淡去的。前些日子还霸占着树梢的知了，如今连影子都寻不见了。它们该是藏进了老槐树的树洞里，或是钻进了墙角的枯草堆，把最后一声"知了"咽进了渐凉的暮色里。没了蝉鸣的午后，院子突然静了许多，只有风穿过梧桐叶的声音，沙沙的，像谁在翻一本旧书，一页页都是夏天的告别。

落叶是秋最直白的信笺。最先黄透的是银杏叶，像被风染了金，一片两片从枝头飘下来，打着旋儿落在青砖路上。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"咔嚓"声，那是秋天独有的回响。法桐叶要固执些，总还带着半分绿，却也抵不过风的催促，一片片离开树枝，有的落在窗台上，有的贴在长椅边，像是舍不得走，要再看看这院子里的光景。

风里的秋日气息早就换了模样，夏日里漫在空气里的青草潮气，不知何时被悄悄收了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晒足了太阳的桂花香——不是浓烈的冲鼻，是藏在风里的清甜，像有人在巷口撒了把碎糖，走几步就能闻见。

更勾人的是街角飘来的糖炒栗子香。铁锅翻炒的焦香裹着栗子本身的甜糯，混着桂花香一起钻进鼻腔，一吸气就裹满了整个胸腔。那香气带着温度，不像夏风里的味道那样清浅，而是沉甸甸的，落在心里就化成了暖融融的感觉，让人忍不住想循着香味走，仿佛追上了，就能握住一整个秋天的安稳。

傍晚的风最是温柔。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时，风会裹着天边的暖意，拂过行人的发梢。下班的人放慢脚步，伸手接住一片飘来的枫叶，指尖触到叶脉的纹路，忽然就懂了“一叶知秋”的意思——不是萧瑟，是风把夏天的热烈收起来，酿成了安稳的暖。

风还在吹，吹过渐黄的草地，吹过挂着灯笼的屋檐，吹过巷口那棵老银杏。它藏起了知了的鸣唱，却带来了满院的秋光，让每一片落叶都成了信使，告诉我们：秋天到了，该和温柔的风，好好撞个满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