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李光伦

周师傅走到刚卸下的煤堆前，绕着察看一圈，抬脚轻踩几下，俯身抓起一捧煤端详，捏紧又摊开反复观察。稍作思索后，他拨通配煤值班室电话：“将某某矿某某号煤热值调为3800大卡，某某矿某某号煤改为4200大卡，某某矿某某号煤调整为3600大卡……”

刚到煤场的我看得目瞪口呆——这本是化验室才能得出的精准数据，周师傅仅凭肉眼便报出，且与化验结果高度吻合！“周师，您怎么看出煤的发热量的？”工余时我凑上前请教，得到的却是“慢慢来”的笑答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个无用的问题。

燃料煤管班的核心工作，是对少则几种、多则几十种外来煤进行验收调度：优先保障当日锅炉用煤，剩余煤炭按标准分存。而现场用肉眼快速识别煤的热值，是确保入炉煤质准确、降低发电成本、避免机组电量浪费的关键技能。

依赖人工识别，根源在配煤的时效与成本刚需。外来煤从采样到化验出数据至少需要8小时，等结果再配煤入沟，会增加存储和转运成本，极不现实。虽然已有融合光谱煤质快检系统等设备，能够快速检测煤粉关键指标，但这类技术大多处于前沿应用阶段，造价高昂，与“全程降本”的精准配煤初衷相悖。精准配煤需要将输煤皮带入仓煤的热值波动控制在-100至+200大卡范围内，而来煤入沟前的参考数据都存在局限：上一周期的数据滞后8小时以上，矿方提供的大多是总体数据，实际同批次煤的热值常常会有波动。例如，1000吨标称3800大卡的煤，可能前200吨能达到4100大卡，后300吨仅为3500大卡。因此必须靠现场煤管人员肉眼识别，及时反馈调控，事后数据往往与化验结果吻合。

这门技艺的关键在于经验，就像神枪手的枪法一样，很难仅仅通过言语来传授，专业书籍中也没有系统的论述。但跟随周师傅等师傅实战后发现，其背后藏着科学依据，核心是从灰分、水分、颜色、比重及韧性等多维度进行评估：灰分是热值近乎为零的杂质，次生灰分和外来灰分容易识别。灰分每增加1%，热值大约降低100千卡；水分可以通过捏煤来判断，当水分含量在5%及以下时，煤粒分散且容易流出；当水分含量在10%以上时，可以捏出水珠。水分每增加1%，热值大约降低1%以上；以金沙本地煤为例，带有光亮金属光泽、呈晶贝状的煤质最优；比重需要看散密度，同类煤的散密度越小，质量越好。黔北电厂常用7.8m×2m×2m的挂车，限载35吨。当3800千卡的煤装车高度为1.8m时，散密度为1.25吨/立方米；当高度降为1.6m时，散密度增至1.40吨/立方米，热值则降至3300千卡左右；优质面煤踩下去陷得深，触感硬滑；劣质煤则陷得浅，手感涩滞。此外，煤块多呈圆形，矸石棱角分明，若遇到掺假的粉状矸石，可以用缓水冲洗法来识别，待水澄清后，水底的杂质一目了然。燃料部每月还会组织辨煤竞赛，激励全员提升技能。

《卖油翁》中“无他，惟手熟尔”的箴言，正是这些师傅识煤技艺的写照。若非老师傅倾囊相授，我也无从洞悉其中诀窍。如今煤质快检技术逐步发展，未来普及后将降低成本与劳动强度，推动配煤智能化。届时，这些肉眼识煤的“土办法”或许会成历史，但黔北电厂燃料人精益求精的匠心不会褪色，这份付出终将在电力事业发展中留下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