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赵青方
转过一个弯,层层玉米林在风中摇曳,如同绿色的屏障。家的轮廓渐渐从视野中浮现出来,我忍不住长按了几声喇叭,那是专属于我和爷爷奶奶的归家信号。
车还未停稳,就看见两位老人已经站在门口的坝子上等候。奶奶率先迎上来,眼里漾着温柔的光,轻声说:“回来了?冰箱里有水果,快洗点吃。”爷爷依旧如往常,笑盈盈地不说话,伸手就去开后车厢搬东西,那双手虽然布满岁月的痕迹,却依然坚定而温暖。
记忆里,爷爷奶奶一直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。房前屋后,他们用双手种出了一片小小的果园。小时候,他们总说:“别人家孩子有的,咱家娃儿也要有。”爷爷更是有心,每见到别人家里有我家没有的果树,总会想方设法带一株幼苗回来,小心栽种、浇水、施肥。那片日渐茂盛的果林,成了我童年最安稳的天地。
后来,我去了外地读书,回家从每月一次变成半年一回。工作之后,更是被各种琐事牵绊,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。直到去年,我在屋檐下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,只想多看看他们的日常。有时打开监控,看见他们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我会突然通过麦克风喊一声,跟他们说几句话。奶奶总是先一惊,随后笑开:“哎哟,你又看我们啦!”可没说几句,他们就会催促:“别耽误工作,快去休息。”
夕阳缓缓西沉,金色的余晖轻轻洒在我们脸上。这一刻,我和他们并肩坐在院子里,聊着回家路上的见闻。他们脸上绽放的笑容让我忽然明白:他们所期待的从来不是多贵重的礼物,也不是多遥远的旅行,而只是有人能听他们说说话,陪他们吃一顿饭,哪怕就只是这样安静地坐一会儿。他们嘴上总说着“你们忙,不用老惦记我们”,却在我们提前告知回家时,偷偷数着日子,一遍又一遍望向路口。离别之时,后备箱被悄悄塞满—糯玉米、土豆、豆角,园子里能摘的几乎都摘了个遍,甚至还有几个未成熟的小青瓜,也被爷爷执意放了进去。车缓缓驶出弯弯的山路,玉米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。回头望去,两个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,却仍固执地站在坝子上,朝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久久凝望。
身旁的女友轻声嘟囔:“你回家这么勤,下次我可不陪你了。”我懂她的刀子嘴豆腐心,她抱怨着却从未缺席。我笑了笑,握紧她的手:“爷爷奶奶年纪大了,见一面,少一面。我只是想好好珍惜。”
如今,我总努力每月都回一次家,陪他们在院子里晒太阳,听那些讲了一遍又一遍的往事,听奶奶“吐槽”爷爷又做了什么倔强的事——摘多了豆角吃不完,半夜睡不着偷偷玩手机……爷爷也不恼,只在旁边笑着争辩几句。夕阳洒在他们爬满皱纹的脸上,时光仿佛变得温柔起来,一切都静好得像一幅画。
望着他们的笑容,我忽然读懂了,爷爷奶奶最怕的,从来不是衰老,而是被所念之人遗忘。再远的问候、再多的物质,终究比不上一次实实在在的回家。趁他们还在笑着回应,趁他们还在门口张望——常回家看看吧,别让那份等待,落为空响!